懸念落地

×

[PR]上記の広告は3ヶ月以上新規記事投稿のないブログに表示されています。新しい記事を書く事で広告が消えます。

懸念落地

咖啡館在一條熱鬧大街的岔路口,有一個玻璃門棚。玻璃門棚中的座位最搶手,因為在那裏抬頭可見藍天高樓,低頭可見熱鬧街景,一杯咖啡在手,更能領略目光收縱間的濃洌和安逸。
 
      裏屋人頭濟濟,濃香陣陣,多數人獨個兒邊看報紙邊喝咖啡,少數人在交談,聲音放得很輕。因此,坐了那麼多人,不覺得鬧心reenex hongkong
 
      進門左首有一個彎轉的小樓梯,可上二樓。我們的目標很明確,在二樓,因此走樓梯。樓梯沿壁貼著一些畫,看了便心中嘀咕,貼了多久了?他們有沒有看過?上樓,見一間不大的咖啡室,二三十平方米吧,已坐著八位客人。問侍者,弄清了他們常坐的座位,居然正好空著,便驚喜坐下,接過單子點咖啡。咖啡很快上來,移杯近鼻,滿意一笑,然後舉目四顧,靜靜打量。
 
      窗外樹葉陽光,從未改變,室內沙發幾桌,也是原樣。突然後悔,剛纔點咖啡時忘了先問侍者,他們常點哪一種,然後跟著點,與他們同享一種香味。
 
      我說的他們,是薩特和波娃。
 
      那麼這家咖啡館,也就是德弗羅朗咖啡館(Cafe Flore)了。一切薩特研究者都知道,巴黎市民都知道。
 
      今天,我來索解一個懸念。
 
      早就知道薩特、波娃常在這家咖啡館活動。原以為是約一些朋友聚會和討論,後來知道,他們也在這裏寫作,不少名著就是在咖啡館寫出來的。
 
      既然是薩特寫作的地方,咖啡館裏一定有一個比較安靜的單間吧但是法國朋友說,沒有,就是一般的咖啡座。
 
      這就讓我奇怪了。一般的咖啡座人來人往,很不安靜,能寫作嗎?薩特很早成名,多少人認識他,坐在這樣的公共場所,能不打招呼嗎?打了招呼能不一起坐坐、聊聊嗎?總之,名人、名街、名店撞在一起,能出得來名著嗎?
 
      另外,一個連帶的問題是,即使咖啡館裏可以不受干擾,總比不上家裏吧?家裏有更多的空間和圖書數據,不是更便於思考和寫作嗎?像薩特這樣的一代學者、作家,居住環境優裕舒適,為什麼每天都要擠到一張小小的咖啡桌上來呢?這麼多問號的終點,就是這個座位。在法國,這樣一家出了名的店鋪就基本不會再去改建、重裝了,總是努力保持原樣,保持它昔日的氣氛,這為我尋找答案帶來了便利。
 
      這時,其他幾個夥伴也趕到了,他們帶來了攝像設備,準備好好地拍攝一下這個“薩特工作室”。導演劉璐、節目主持人溫迪雅也來了,決定請溫迪雅對我做一個採訪性的談話節目,這兒成了採訪現場。
 
      拍攝談話節目需要有兩臺攝像機,當然也就要有兩名攝像師,又要有人布光、錄音,算起來一共要擠上來七八個人。本來房間就小,已經坐了八位客人,再加七八位,自然氣氛大變。這倒罷了,問題是,這七八個夥伴要找電源插頭、拉電線、打強光燈、移桌子、推鏡頭、下命令、做手勢……簡直是亂成一團,當然,還要溫迪雅在鏡頭前介紹這個現場,還有我關於薩特的談話。
 
      我想,今天這個房間算是徹底被我們糟蹋了。最抱歉的是那八位先我們而來的客人,他們無異突然遭災,只能換地方了。臨時找不到一個懂法語的人向他們說明情況,我只能在座位上用目光向他們致歉,但是,讓我吃驚的情景出現了———居然,他們沒有一個在注意我們,連眼角也沒有掃一下。空間那麼狹小,距離那麼接近,但對他們而言,我們好像是隱身人,對我們而言,他們倒成了隱身人,兩不相干。
 
      我不由得重新打量這些不受干擾的人。
 
      從樓梯口數起,第一個桌子是兩個中年男子,他們一直在討論一份設計圖,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在圖紙上指指點點。過了一會兒換過來了,站著的坐下了,坐著的站了起來,又彎腰在圖紙上修改;往裏走,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士,靠窗而坐,正在看書,桌上還放著一本,打開著。她看看這本,放下,再看那本,不斷輪替,也顯得十分忙碌;再往裏就是我們對面了,三位先生reenex好唔好
 
      我一看便知,一位是導演,一位是編劇,一位是設計,桌上放著劇本、設計圖和一迭照片。導演絡腮鬍子,是談話的中心,有點像印第安人。他們似乎陷入了一種苦惱,還沒有想出好辦法;轉彎,還有幾個座位,那裏有一對年紀較輕的夫妻,或者是情人,在共同寫著什麼。先是男的寫,女的微笑著在對面看,看著看著走到了男的背後,手搭在他肩上,再看。她講了什麼話,男的便站起來,讓她坐下,請她寫。她握筆凝思,就在這一刻,她似乎發現了我們,略有驚訝,看了一眼,便低頭去寫了。
 
      重數一遍,不錯,一共八人,不僅絲毫沒受到我們干擾,甚至我們要干擾也干擾不進。他們的神態是,異香巨臭,無所聞也,山崩河溢,無所見也。但他們不聾不盲,不愚不癡,侍者給他們加咖啡,總是立即敏感,謝得及時,眼神奕奕,面容雅靜。
 
      這種情景,我們太不熟悉。我對導演劉璐說,談話節目請稍等片刻,我要想想。其實我哪里在想談話。
 
      我們早已習慣,不管站在何處,坐在哪里,首先察看周圍形勢,注意身邊動靜,看是否有不良的資訊,是否有特殊的眼神。我們時刻準備著老友拍肩,朗聲寒暄;我們時刻準備著躲避注視,勸阻噪音;我們甚至,準備著觀看窗下無賴打鬥,廊上明星作態,聊以解悶。因此,即使我們這批早已對拍攝現場失去興奮的人也無法想像別人對拍攝現場的徹底漠然、視而不見、形若無人reenex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開始有點明白。也許,人們對周際環境的敏感,是另一些更大敏感的縮影。而這些更大的敏感,則來自個體無法自立的傳統,來自對環境安全係數的較低估計。這事說來話長,但呈現方式卻極具感性。
PR